八月三日星期一(第四天)
天氣陰偶雨。草草結束了杭州的行程,大伙馬不停蹄,取道高速公路趕往蘇州,向車外望去,道路兩側盡是蒼郁的田林,綠野之中則潭澤遍佈水漥處處,真所謂江南水鄉也。而道路左側,從無鍚直達上海的磁浮鐵路正在施工,在全線同時動土之下,於盈眼綠油油之中,畫出一道褐黃色的線條,這道線條將是中國趨向更現代化的標誌。
蘇州的地陪自稱小倪,是個挺拔和藹的男士,他隔著護城河,介紹蘇州古城殘留至今的城牆,古城門以及盤門三景,言談之間對身為蘇州人,擁有這些古蹟極為自得,他看大伙對頑石堆砌的城牆似乎興趣缺缺,話鋒一轉,秀了一段獨屬蘇州的吳儂軟語。常言道:「願聽蘇州人吵架,不聽寧波人講話」,可見吳儂軟語是多麼溫柔而多嬌,小倪是個大男人,幾句軟語秀下來,今人聽得骨頭幾乎酥了,而他的表情也好端端地嫵媚了許多。他忽然自我消遣地說:在蘇州已經看不到美女啦。「都哪去了呢?」大伙齊聲問道。他神祕一笑說:「一等美女出海,二等美女深圳珠海,三等美女上海,四等美女在家餵奶」。大伙聽罷哄然大笑,其中有一道吃吃的笑聲歷久不衰,那是小金真情的流露。
這會兒來到勝名喧赫的「寒山寺」,寒山寺寺院不偉,幅員不廣,景觀不美,亭閣不秀,的確有點寒傖,因此令它聲名大噪的不在「寺」,而是唐朝張繼,在京試落第後行船於此,窮途嗟嘆的一首詩,詩名:「楓橋夜泊」。詩中:「江楓漁火」及「夜半鐘聲」二句,指的就是寒山寺及寺前這條不知名的溪流,這可謂「詩述寺以無意,寺託詩而得名」。
另外根據記載,寒山寺與這首詩廣被稱頌,並非始自唐朝之時,而是在千餘年後的清朝,這是何故呢?這點端看寺內「楓橋夜泊」的拓碑,再仔細推敲就不難理解了。這面被視為道地又正宗的拓碑,其實出自清代名書法家「俞越」的手筆,那一手沉練穩實的毫功,才盡情突顯出詩的意境,因此在書以彰詩,詩以彰寺之下,寒山寺才成為遊人必謁的寶地。
正彷彿王羲之的「蘭亭集序」,若非作者以自已威重士林的書法,從「永和九年」到「亦將有感於斯文」,以揮灑的墨跡流傳下來,恐怕文章本身就無法如此燴炙人口,而「蘭亭」究在何處,也沒人有興趣考證了。
大伙在寺前拍照,在碑前留影,在鐘樓之下流連,我很想聽一聽當年張繼耳中的鐘聲。突然「鏗鏗鏗」傳來三聲鐘響,我一驚失神,定神之後,方知是寺方有了收費敲鐘的措施,剛剛三聲鐘響,就是某人以10元人民幣的代價,過過被敲或者自敲的癮頭,但他敲出的只是銅板落地的俗音,怎麼聽就是缺欠那份,悠悠揚揚發人深省的空靈。
行程匆匆,對著寒山寺回眸一瞥之後,來到名建築師「貝聿銘」的故居,稱之為「獅子林」的所在,它是一處以假山群與水榭樓台聞名的景點,假山全部以太湖石作奇形怪狀的堆砌,水池亭閣則極古典與俊秀之美。小倪說這座假山暗藏九頭獅子,那座假山有猴子拜佛,大伙半信疑點頭稱是,相機鏡頭立即獅猴成群,小倪說乾隆皇曾經到此一遊,一時龍心失察,迷失在層層壘複的假山裡頭,話才說完,馬上就有人東施效顰,循著乾隆的足跡親自體驗一番。
另有一亭,扃曰「真趣」,亭內皆飾以金色,小倪說乾隆曾在此坐臥小憩,並御賜「真趣」二字,故飾以金色以示金鑾之意。而獅子林另有一樁值得撫掌的地方,就是景項的名字頗俱詩意,諸如「含暉」「吐月」「立雪」「臥雲」「指柏」「問梅」「拾風」「兜霧」等等。其中以拾風與兜霧更為佳思。今夜宿於天平酒店,睡前我們又信步到附近掃街,妻勉強購買水梨二個,算是替蘇州拼了一點經濟。